如此反转,令得鲁聪也呆若木鸡。

不应该啊?

无论从哪方面分析,周文渊都不可能是凶手。

杀周仲新对他有什么好处?他毕竟是周家的养子,一向不怎么受周老夫人的待见。

周仲新一死,岂不是便宜了周若若夫妻二人?

“方孟,我到底跟你有什么仇?你竟然伙同一个外人来诬陷我?”

周文渊一脸悲怒地冲着方孟嚷嚷起来。

葛氏则冲着鲁聪“扑通”一声跪了下来:“求大人明鉴,文渊怎么可能害老爷?

平日里,老爷待文渊如亲生儿子一般,甚至还打算将大半家半留给他,这点大人可以询问府中下人。

民妇不是在这里争家产,只是借这一点证明文渊绝无害老爷的理由。

倒是那林义,他本就不是周家的人,而且大人之前也出示了老爷的亲笔留言,证明他才是真凶……”

“对对对,大人,先父亲笔留言就是最重要的证据,足以证明林义早有害他之心,所以先父才会留下证据。”

周文渊借机开始辩解起来。

“大人,小人也觉得周文渊不太可能是凶手……”

师爷附耳过去小声道。

鲁聪嗯了一声,伸手拿过周仲新留下的字条再次看了看,随之冲着陌子鸣问:“不知陌公子如何解释这个?”

陌子鸣笑了笑:“此事说来话长……其实之前我并不太确定到底谁是凶手。

或者说,最初我也以为是林义的可能性比较大。

之后暗地里调查了一番,终于找到了一些重要的线索,并锁定了凶手乃是周文渊。

但,当时我还有一些猜测,周文渊最终的目的绝不仅仅只是除掉周老先生。

毕竟,周老先生一旦不在了,他在周家的地位便会一落千丈,毕竟他只是继子,而非亲子。

那么要怎么样他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,甚至是成为周家真正的主人?

换一个说法,周家还有谁挡在他的前面?

周若若与周老夫人乃是女人,对他构不成太大的威胁,那么便只剩下林义。

于是我便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,这家伙很可能还憋了一个大招,连带着将林义也一并除去。

只要林义一死,周老夫人与周若若连番遭受打击,就算不病卧在床,估计短时间内也会萎靡不振。

而这时候,周文渊便可借势而起,成为周家的主人……”

“你胡说八道,这些全是你的臆测……”

这番话彻底让周文渊急眼了,先是冲着陌子鸣大吼了一句。

随之,又瞟向鲁聪一副激昂的语气道:“大人,你才是本县的县令,怎么能让一个穷酸书生耍得团团转?

从头到尾一直都是他在装模作样审案,而大人却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。

敢问大人,你的官威何在?

这传扬出去,岂不弱了大人的名头?”

如此劣拙的激将法,偏偏鲁聪还就吃一套。

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好面子之人,再加上陌子鸣一直在抢占他的风头,他心里早就不满了。

经此一激,当下里沉下脸喝道:“行了,都别说了,来人,将林义、周文渊先带回衙门收押,容本官之后慢慢再审。”

“大人且慢!”

陌子鸣再次出声阻拦。

“够了!”鲁聪瞟向陌子鸣冷冷道:“从一开始,你的所有言论全是基于你自己的推论,并无确凿的证据。

再说了,你既非原告也非被告,更非朝廷官员,按理是没有资格参与本案的。

本官念你乃一介读书人,之前的事便不与你计较了,再敢多言,休怪本官治你个不敬之罪!”

一听此话,周文渊顿时来劲了:“大人说的在理,就算小人有嫌疑那也该是官府来审,一个穷酸秀才你在这里过什么官瘾?”

“周文渊,你……”

方孟一脸羞恼,忍不住冲着周文渊大声喝斥起来。

没等他喝完,陌子鸣上前拍了拍方孟的肩笑道:“好了方兄,没必要动怒,让我来处理。”

话音一落,谁也没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,陌子鸣已然站到了周文渊面前,抬手便是两个耳光:

“是谁给你的勇气?杀了人还敢如此嚣张?”

见状,鲁聪不由大怒:“大胆,当着本官还敢动手打人?来人,给本官拿……”

说到这里时,鲁聪突然瞪大眼睛,硬生生咽下了后面的“下”字。

因为这时候陌子鸣的手中多了一物:绣着金丝的鱼袋。

鲁聪毕竟乃是朝廷命官,自然识得此物,因为他也有类似的鱼袋,里面装着证明官员身份的鱼符。

只不过他的鱼袋与陌子鸣亮出来的级别可就差远了。

按照大乾朝的官制,官阶达到三品及以上才有资格佩戴金丝鱼袋。

也就是说,拥有此鱼袋者至少也是朝廷三品大员。

“鲁大人是否需要校验一下里面的鱼符?”

陌子鸣冲着一脸呆痴的鲁聪问道。

“咕噜~”

鲁聪艰涩地咽了一下口水。

他已经隐隐猜到了陌子鸣的身份……毕竟陌姓本就少,再加上这金丝鱼符,他再猜不到的话就枉为一方县令了。

愣了片刻,鲁聪急步上前,战战惊惊揖了个大礼:“下……下官鲁聪见过陌大人,下官之前不……不知是陌大人驾到,多有冒犯,罪该万死……”

此番变故顿令得其他人呆若木鸡。

说算有人不识得这金丝鱼袋,仅凭鲁聪这卑微的态度也能猜到陌子鸣的官阶可不小。

“咕咚~”

场中,周文渊眼一黑,腿一软,一头栽倒在地。

“参见大人!”

待一众人回过神来,一个个赶紧上前参拜。

“好了,大家都不必多礼……”

陌子鸣抬了抬手。

随之,下意识瞟向躺在地上装死的周文渊。

见状,鲁聪赶紧喝道:“来人,将周文渊架起来。”

“是,大人!”

两个衙役当即应声上前将周文渊强行强了起来。

“鲁大人,你刚才说本官所有言论皆为推理,并无确凿的证据对否?”

“不不不,下官不敢……”

鲁聪一头冷汗,赶紧否认。

“其实本官一开始也有些想不通周文渊为何要害死其岳丈,这明显对他不利。

直到本官暗中探访了一番,终于找到了根源。

大约在两个月前,周文渊无意中认识了一个名叫阿香的女人……”

一听此话,周文渊不由脸色惊变,眼中闪过一丝惊惶与绝望。

“那女人长得如花似玉,且妖娆妩媚,令得周文渊神魂颠倒,深陷其中不能自拔。

阿香告诉周文渊说她成过亲,只不过丈夫是个行商,一年到头也难得回家几趟。

如此一来,周文渊自然就没啥好担心的,一有空便去找阿香幽会。

他以为自己撞了大运,遇上了一个温婉体贴的美人儿,还不花他一文钱。

殊不知,却已经陷入了对方的圈套。

有一天,二人正在房中缠缠绵绵,突然间,一个男人拎着刀冲进来抓了个现行。

周文渊吓得翻下床来,跪在地上苦苦哀求。

最终,对方开出一个条件,让周文渊赔偿三千两银子,那样他便既往不咎,而且还可以写封休书休了阿香,成全二人。

否则,便拉周文渊去见官。

周文渊哪里拿得出三千两银子?但,他更不敢去见官。

毕竟这事一旦闹,他必然会身败名裂,届时周家能不能容他还是一个问题。

因此,周文渊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,给对方写了一张三千两银子的欠条……”

“不,不是这样的,没有这回事,没有这回事……”

听到这里,周文渊疯狂地大吼大叫起来。

“聒噪!”

陌子鸣抬指一弹,周文渊当即安静下来。

“鲁大人,本官打听过,在这之前周府的帐本一向是由周老先生亲自打理,所以周文渊根本没有办法动手脚,更没可能凑齐三千两银子。

而对方又步步紧逼,限他两个月之内凑齐银两……

在这样的情况之下,他为了保住地位与名声,恐怕也只能铤而走险了。

为了弄清他的后招,昨晚,本官与方孟暗中商议了一番,并让方孟假意放出消息,说是已经掌握了真凶的线索。

不管周文渊信或不信,他已经没有退路了,只能咬着牙抛出了他的杀手锏……”

说到这里,陌子鸣展开手中的字条:“也就是这张字条。”

闻言,鲁聪吃了一惊:“陌大人,你的意思是说,这张字条是假的?是那家伙仿冒周老先生的笔迹写的?”

“不!”

陌子鸣摇了摇头。

“其实之前本官并不清楚他的后招是什么,直到这张字条出现时方才恍然。

这张字条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周老先生的笔迹,但内容却是伪造的。”

“啊?这……这到底是何意?”

鲁聪一脸懵。

包括其他人也是,没明白陌子鸣所说到底是什么意思。

陌子鸣笑了笑:“去找一壶热水来。”

“快,快去找热水。”

鲁聪当即冲着手下喝令。

过了一会,一个衙役拎着热水匆匆走来。

陌子鸣将水壶放到桌上,揭开壶盖,将那张字条放到蒸气上面蒸了一会,随之摊到桌上,着人拿来一根针……

针尖一挑,奇事出现了,字条上面的字竟然被挑了起来。
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鲁聪一脸震惊。

他终于明白陌子鸣之前所说的意思了,这些字竟然是一个一个粘到纸上的。

“鲁大人,在你将字条展示给本官看时,本官便已经看出端倪。

这张纸明显偏厚,乃是用于作画的纸,根本不是用来书写的纸。

正因为它厚,才方便用来造假。

但,这乃是一门技术活,需要相当熟练的装裱手法,而周文渊恰恰精于此道。

这是他的一门天赋,也是他的一大爱好……”

“对对对,府中不少字画都是大少爷……咳,周文渊装裱的。”

“老爷在世时还经常为此而夸赞他,没想到却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。”

“良心让狗吃了……”

几个下人忍不住纷纷发声。

“原来是这样,可恶,竟然连本官都骗过了。”

鲁聪不由恶狠狠瞪了周文渊一眼。

陌子鸣笑了笑:“呵呵,鲁大人,这也不能全怪你,这家伙的心机的确太深沉了。

为了偿还那笔风流债,他设计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计划。

这纸字条显然是提前准备好的,他搜集了周老先生的写的字,精心挑选出林义乃真凶五个字,再剪裁,装裱,令人难以看出破绽。

接下来,寻找机会谋害了周老先生,并伪造了上吊自尽的假现场。

这样做的目的,只是为下一步计划埋下伏笔。

简单来说,他不能操之过急,否则很容易将他自己暴露出来。

待到时机成熟之际,他再一步步抛出杀手锏,令得周老先生自尽之事来个反转,再坐实林义杀人之罪名……”

“咝~这厮太可怕了!”

鲁聪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
“咕咚~”

这时,葛氏的精神终于崩溃,当场晕倒在地。

周若若则疯狂地扑向周文渊又抓又踢:“你个畜牲,你还我爹爹的命来,还我爹爹的命来……”

陌子鸣则瞟了过去,一缕暗劲弹过去,并冷冷喝道:“周文渊,你还有何话好说?”

“大人,小人冤枉,小人没有杀人……”

都到这份上,这家伙居然还在狡辩。

“呵呵,看来你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。大人,命人去门外将阿香与那个男人押进来。”

“快,快去带人!”

鲁聪赶紧喝令。

“是!”

两个衙役应声而去。

不久后,便押着一对男女走了进来……

一见这二人,周文渊深知难以抵赖,毕竟他还有借条在对方手中。

于是又开始狡辩:“大人,没错,我的确是上了这两个狗男女的当,也写下了一张欠条。

但,这也不能证明我杀了岳父大人呀。”

“住口!”这次,连鲁聪也看不下去了,当即怒声大喝:“这么多证据指向你你还敢抵赖?来人……”

喝了一句,鲁聪突然又回过神来,赶紧冲着陌子鸣赔笑道:“陌大人,你看是否需要将此贼押回去大刑侍候?”

“让他多吃点苦头也好。”

陌子鸣一脸意味深长道。

毕竟,就这样判了这家伙死罪未免太便宜他。

“下官明白!”

鲁聪心神领会。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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